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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   每个在三都生活过的人,相信对夜空都会有很深的印象,因为那时(70年代初期),仰望星空是夏夜唯一的消遣,每当夜幕降临,家家都把床板搬出来架在条凳上,没有雾霾、没有近视眼,可以恣意的指指点点。最先记住的是大熊星座,还有牛郎星。有时能看见移动的光点,一般的说法是人造卫星,还播着东方红的乐曲。讲鬼故事的时候最需要的东西是毛巾毯,似乎只要裹上就安全了很多。即使是盛夏时节,夜晚也会有露水,总是在很困的时候被弄回家。乘凉,在城市里那可是奢求,而那时夜夜如此,母亲闲下来后会拿着蒲扇在边上赶着蚊虫,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,安静时可以听到山下的海浪,更有海风摇树的哗哗声,那一刻真的是幸福的。
      40年后的今天,我仍清晰地记得,曾经有一个闪亮的物体从天空滑过,似乎由晶体组成,有人说是彗星,第一次听到扫帚星这个说法;巨大的气球会飘进海湾,高炮部队此时发挥了作用,开炮的巨响响彻天空,空中爆炸后的炮弹似朵朵礼花,战士和民兵全体出动奔向被击落的气球,警卫班养的狗狗肯定会跟着一起跑,热闹极了。总有一些人可以捷足先登,除了传单以外还有很多食品和生活用品往往落入他们手中。蹲在带回的气球边上,看啊看,发现有一个白色塑料的滴水装置,据说可以控制气球开启时间,让三民主义的思想从天而降,从福建前线到胶东半岛,都会有这类气球飘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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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   70年代,说以食为天真的不为过,它始终占据着少年记忆中最重要的位置。很想写写能联系上友情之类的小段子,但脑子里却总是不断的转到这上面来,干脆认真回想一下,做个了断吧。生活用品除了自家种、养的都得下山买,供应站门口是个自发的菜场,小鱼小虾之类每天都有,据说“我妈一个个你妈烂圾圾”的故事就从菜场里来的。小女孩可能会跟着妈妈去逛菜场,我们是不屑去的。买大米才是男生该干的,大一点的孩子可以扛个三四十斤,我只能背20斤,多了母亲也不让背怕压坏了。吃不到油条的三都岛却可以吃到正宗的烤面包,记得是2毛多一个,服务社边上有个面包房,大概先要保证支队首长吧,有时买得到有时买不到,两个上海师傅自我感觉非常良好,有次去的早了就见他们在打鸡蛋,整桶的鸡蛋哦。烤炉很高大,黑乎乎的,里面放着灯泡,我还以为就那么烤的。刚出炉的面包香味弥漫,就那么飘着飘着,越过了时空,这头是一只北美面包机,但它永远也烤不出那个香味。隔夜的面包切成一片一片,蒸一下抹上猪油,有时还有鸡蛋……豆腐坊有两处,一在东(中学方向),一在西(面朝海1号楼右边,具体位置记不清了),西面那个规模大,兼做酱油,职工都是些部队家属,大姐二姐三姐的叫,真像一个大家庭。买豆腐得先买票再排队,增多粥少,空手而归的概率还是很高的。豆腐做的很结实,掉在地上还能捡起来。买酱油一般会把空桶系在腰带里,空出两手利于和小伙伴们的一路打闹。买盐是一件大事,不是去店里买一斤两斤,是去盐场。前几天网上搜到叫新塘盐场,然后根据hh兄弟的指点确认了方位,从地图上看要横穿半个岛。难怪觉得盐场那么遥远,早晨出发要午后才能回,带上一点吃的,有些春游秋游的味道,那是我在三都走得最远的路。盐场看上去属于另外一个世界,一片片盐田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白光,无边无际。买回的盐放在缸里,用到最后盐又变成了水。外来了的物资都是由班船运来的,不是随时都有,比如西瓜、苹果、龙眼之类,好像都是集体购买然后分配,有次放学回家看见两个巨大的红苹果,就那么一直放着,记住了形而忘了味。以现在的价值来看,当年岛上最珍贵的食物应该是野生大黄鱼了,每年春节都会供应特别大的,那个时候也没觉得特别好吃,就是肉比带鱼多而已。螃蟹主要是梭子蟹,青蟹也有但贵,不常买,最大的钳子掏空了甚至带回了老家。对虾也是很珍贵的,有的战士存了钱就买一点,晒干寄回家乡,为了防止偷吃,一般都在屋顶上晾晒。秋冬时节,村民在地瓜地里搭好架子搁上长长的匾,边挖边洗,然后刨成丝晾晒,洗丝的大木桶会沉淀下厚厚的一层淀粉。晒干的地瓜丝磨成粉,制成窝窝头,有时的忆苦思甜饭就吃这个,我们一致说从前也不是那么苦么。按今天的说法,当年我真的是个小吃货,往事里总离不开舌尖。好了,到此真的打住,即使想起更好的也不说了。

三都.jpg
2013-11-14 12:37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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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复 40# qzw2011


    放茅台之类的事我都没听说过。很多细节跟你的说法得到了印证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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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复 44# 三都岛


    是不是面包房搬家了?原来不在这里的。或者有2个面包房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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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   1976年发生了2件对我而言十分重大的事情。一是毛泽东逝世,那天下午跟父亲从飞鸾回三都,礁头已没有班船,找了条小舢板,海面非常平静,只听见吱嘎吱嘎摇橹的声音和它带起的水花声,船夫的大脚黑黝黝的,在船板上一踩一踩很有节奏感,经年累月的反复,木板已凹陷现出一个脚的形状,我就那么一直看着……快到三都码头时,高音喇叭传出的哀乐清晰可闻,又谁死了?听明白之后的第一感觉是,那不可能!没上学就开始喊万岁,喊了那么多年早就把他当成了神。记住了船夫的脚却忘了怎么到的家,一进门就见二姐伏在缝纫机上痛哭,那天母亲前后脚也回来了,看见二姐在哭,骂了句:倒萨匹!(跟老蒋的娘希匹同一个匹字,傻瓜的意思)这一骂,立马把神坛上的神替我拽下来了,该吃饭吃饭,该睡觉睡觉,不然真不知道那天我该是什么表情度过。也许就是从那天开始,我进入了一个无法无天的时代。
      第二件事,我上中学了。学校全称是宁德第三中学,在小学东面数里外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山坡上,一幢全部由石块磊建的三层建筑,初一到高二按楼层从低到高,我们班的教室在1楼最西侧,边上还有个小柴房。同班同学大多是从小学一块儿升上来的,但有几个没继续上,都是地方上的孩子。这个时候,男孩越来越疯魔,女孩越来越安静,造反有理的余音仍在我们的大脑里回响着,又出来个张铁生,一个个真的是天不怕地不怕,谁跟老师作对谁牛B,记得有次新来了个老师,陈勇没认真听课,他走过去批评陈,不知怎么把铅笔盒弄到了地上,陈义正词严地要求老师把铅笔盒捡起来,结果是这个老师走开了,没继续批评也没捡笔盒,我们一致认为陈勇胜利了。从那以后我们就一直看这个老师不顺眼,老跟他作对,现在回想起来,那个老师太紧张太严肃了,不过关于那个团结紧张、严肃活泼,确实很容易把人弄成神经病的。教室的内墙有层沙灰然后粉白,不知从哪天开始,墙上出现了破损,沙灰很容易就能抠下一块,于是课堂上经常泥块横飞,甚至都不敢上黑板前答题,因为那时背对着大家,泥块纷纷砸到黑板上方,粉碎后沙泥就落满头,最麻烦的是从脖颈处落进内衣,发展到后来连老师在黑板上写字的时候都有泥块飞到他的头上去。没过多久,教室一圈只要手能够到的地方,白色全无,沙灰全无,露出了的全是粗糙的石头。再说说窗户吧,刚去上学的时候应该是有玻璃的,也许是关窗不及时或台风天没有做保护,后来一片玻璃都没了,没了玻璃的窗那就不是窗户了,成了可以拆卸、可以燃烧的材料,某个暑假过后,窗户变成了窗洞,对于精力充沛的半大小子来说,跳窗也成了一个时尚的行为,特别是座位靠窗的,进出教室基本不走门。被老师点名批评不接受的话,也是穿窗而去。到初二的时候,我开始钓鱼,经常背着鱼竿去上学,有的时候趁老师转身的时候就从桌下抽出鱼竿跳窗出去,次数不多,也没受到惩罚。后来我也当了老师,哪里会不知道学生逃课?但在那个大背景下,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来的清净。我们班的洪海华,大头,比较好学,但教室里没法看书,有次考试前他只好爬到一棵树上去看书,结果被发现了,男生们几乎是一致的叫他下来,不下来就用石块扔他。有一点还好,我们不欺负女老师,记得教我们历史的是个女老师,姓叶吧,考试的时候生怕不及格,那个着急啊,又不敢偷看,后来也没法偷看,因为旁边的人都交卷了。上了中学,自然就不再是红小兵了,但参加红卫兵又不够格,这下子政治上没了认同,也导致了我们的放纵,既然考试可以交白卷,又不需要向某个组织靠拢,那我们的目标是什么?于是浑浑噩噩,于是昏天黑地,下课就打闹,上课就盼下课,放学后最刺激的游戏,是分成两拨扔泥块,地瓜收了以后不缺弹药,急了摸到石头也会扔出去,鼻青脸肿回家的自认倒霉吧。就这么混了2年,初中毕业了,还发了张毕业证书。回到浙江,想想高中是肯定跟不上了,那就留级吧,摸底考试语数外三门加起来还不到100分,被当场奚落了一通,还想上初二啊,初一能跟上就不错了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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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复 46# sandudao


      岛主总能以非常的词汇和视角来评价我所描述的事情,这样的旁观者真的很给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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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复 47# 海岛小朋友。


    在写这些回忆的时候,总觉得不能写得很到位,总以为缺了些什么,但既然码了这么多就懒得再去动了,精彩,实在算不上啊,多谢小朋友的关注和鼓励。

    关于年代的影响,这是一个到目前为止谁也说不清的事情,经历了乱世的60年代生人,心中的神早已倒下,但对理想的期盼却从未停止过。那年6月,在天安门广场上热血呐喊的大多数是我的同龄人,我完全可以理解他们。你说得对,哪个好哪个不好真不好说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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楼上的说到毕业照,我仔细回想了一下,从小学到高中,我好像都就没照过毕业照,即使有2张初中毕业证书,高中我们班分两批毕业,我也没照,什么情况?怎么就都错过了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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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楼上学长,我是78年初中毕业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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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帖最后由 龙四 于 2013-12-10 12:13 编辑


      我们有门课叫学农,在学校后山的荒坡上,砍灌木、挖树根,弄出了几块地,种的是茶叶吗?忘了。最不愿干的就是施肥,每人一担,不论肥种,平常不挑担子,即使是空框子也不习惯。为了省点力气,不少人挑的是草木灰,风大,挑到山上往往已经吹走了一半,就那样还觉得累人,不如让我抡锄头开荒。大约在施肥两次后就没再持续,最后的结果是野草又长满了坡,掩盖了开垦的痕迹。
      我到三都的时候海堤已经建好,海堤内侧挖了很多水塘用来蓄淡水,估计主要是为了改良土壤,基本都是长条形的,不知为啥管那叫“港”,钓鱼都是在“港”里。岛上有一批老工人,我们认为他们全都来自上海,一年到头都穿着工作服,他们钓鱼一般是每人4-5根竿子,并排摆在面前。我的浮标是用鸭毛剪成小段,鱼线从中间穿过去连成一串,这最早应该是从钓鱼老头那里学来的。我和景明曾一块儿钓过,两人一根竿子,他采取蹲的姿态并且一直抽着烟,这个画面从那天起就定格在我的脑海里,静静的水面、塘边绿绿的草地,一个叼着烟赤着脚的少年。在码头上,可以清楚地看见水底小鱼争食,从来没见过有人钓,以致三都岛上长大的我从来没有海钓的经验。围垦里面的主要作物有茭白和地瓜,那地瓜带着咸味,当菜比较好。放在今天,贴上“来自深海的微量元素”标签,说不定能卖上很好的价钱。
        每当大潮,海水会漫上岸,甚至能漫上供应站门口的街道,潮水退去一片泥泞。不知是公社还是哪个部队牵的头,铺设水泥路面,这当然是件好事,但每家供应碎石的分摊任务可苦了我们,不仅要花很多时间敲石头(把相对大块点的敲成5厘米见方以下),还要从采石场运到工地上。我家没有正劳力,拉车的活实在无人可以胜任,请了一个战士帮助,一个江苏籍的大个子,他拉我们推,采石场出来有一个下坡,他喊了声你们放手 就往下跑,我一个姐姐大概是担心他刹不住,使劲想拽住,结果是越来越快,被带着重重地摔了个跟斗……   
       海里游泳有一点比较麻烦,上岸得洗澡,为了省事我们有时在港里玩,在我还没学会游泳之前,曾经差点发生意外,水塘边的底部有很陡的斜坡,海泥沾了水是非常滑溜的,我本来打算在边上玩,没站稳,一下子滑到深处,拼命拍打挣扎,忘了是谁抓住我的胳膊把我拉了上来,这可是真正意义上救命恩人,没记住他真是没心没肺。意外是随时都会发生的,一到夏天我母亲就盯我的梢,怎么盯得住呢?太阳落山后的码头,成了小伙子们的竞技场,特别是潮水合适的时候,码头就是一个完美的跳台,燕子式、镰刀式……那些大哥哥们实在潇洒,我偶尔凑热闹挑个冰棍,爬上岸时见母亲站在人群里一脸严肃地看着我,只好灰溜溜跟回去。三都的沙滩很少,基本都是滩涂,八营战士训练游泳是在岛的西面,得走好长一段山路,我开始学游泳就是跟着他们去的,一般都是父亲带着,几次折腾下来不得要领,大脚趾还被海蛎子割出好几道很深的口子,用了草帽上的带子扎了才止住血。军用码头附近有一片很窄的沙滩,有时会在这里玩,忘了是哪一年,遇到周波,他当时已经会游了,于是当了我的教练,按他的办法试了几次,竟然就会了。我们的友谊也许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,我成了他家的常客,周妈妈在军人服务社上班,总是那么和蔼可亲。离开三都后我们还保持着通信,一直到工作后各自忙着自己的事业,才无暇回顾那些个纯真的岁月。今年通过多方打听拿到了他的电话,说是在北京,移民已经办好了,马上就要去加拿大。按照小说里的情节,我们一定会相见的,可是现实中,我不会专程飞一趟北京,他也不可能跑到浙江来看我,即使相见,30多年的阻隔足以让我们成为两位仅是初见的朋友,那又何必?相见不如怀念,一点都不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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